山海经中的四种神兽已经现身,谁还敢说龙就一定是古人虚构的?
袁珂与四只“神兽”:一盏煤油灯下的《山海经》自古中国就涌现出许多奇书,其中最引人瞩目的莫过于《山海经》。这本奇书被认为是中国最早的世界地图,其中记录了大量神兽的传说。让我们一起探寻现实中出现的四种神兽,以揭示古代神话是否存在一些真实性。
“你这是写妖书,饭碗要丢了。”有人这样说他。孩子半夜发烧,妻子端着温水埋怨他还不睡。他却盯着一张发黄的黑白照片,愣了半天,忽然笑,像捡到丢了多年的钥匙。
这人叫袁珂,四川人。少年时家里穷,屋檐漏雨,书倒不缺,旧书摊五分钱一本,他抱回家的那本《山海经》缺了角,纸边发脆,一翻就掉末页。大人对他说:读这个,不顶饱。他偏不信邪,夜里缩在被窝里,指头捻着油灯芯,跟着那些奇怪的名字走山走海,走到天亮。后来他进了学堂,学新学,老师说,神怪只配归到“迷信”那一栏,他噎住,心里却打了个结:迷信也好,见闻也罢,古人到底看见了什么?
日子滚着往前,民间流言像风,学术争执像雨,街头巷尾的豆花摊还是在冒气。写《山海经》的那些年,他一边找零工,一边去图书馆蹭冷气,口袋里只有一把小铅笔,裤袋里经常有几张折到发白的卡片,写满了动物的名字、出土地、古书里的一两句描写。他说自己不是替神怪辩护,是替古人的眼睛辩护——这话他常对朋友说,更多的时候,是对着桌上那盏煤油灯说的。
有一回,他接到沿海友人的来信,信封上有潮湿的盐霜。信里只夹了几张用钢笔写字的相片注脚:台风后,海滩搁浅一条“龙鱼”,银亮、细长,眼睛像一枚纽扣。他看了很久,心里“咯噔”一下。我们现在知道那叫皇带鱼,渔家叫它“海龙王”,身子像一条松开的红缎带,风浪越大它越容易被带上岸。袁珂用指甲轻轻刮照片的边,像能摸到那层薄薄的银鳞。他想起小时候河滩上老人讲“龙抬头”,讲到龙身卷水花,那会儿他只当是说书的夸口。那晚,他翻开《山海经》的标注本,在页边写:“海中长物,偶出,似龙非龙。”写完又划掉,忍不住笑:古人的名字起得又夸张又实在——说是“龙”,其实大概也就看见了这样一个不常见的长客。
“当康”是另一个心结。早先他只在书上看过,就那一小段描述,像猪、又不像猪,牙齿古怪。有人逗他:你把一只猪吹得四个牙,难免不让人笑。他不吭声,把“当康”两个字装进心里,过了几年才等到一封从南洋来的信。印尼的老同学给他寄了张报纸剪页,印着一种怪动物,身子确实像猪,最惹眼的是那对向上弯的獠牙,像两枚弯月扣在额头,叫“鹿豚”。那物在雨林里跑,泥地里拱,世人少见。袁珂拿着剪报,手指沿着獠牙的弧线比划,忽然想起他年轻时在课堂被人笑的那个下午。那笑声没了,他坐在桌前,给“当康”贴了个小纸片:苏拉威西。把外地的雨林和古书里的一行字连了起来,这点滴连线,有时候比发论文还让人过瘾。
“飞鼠”的确认要简单些,因为它就从他头顶上掠过去过。那是他在西南的山里做小小调查,寄宿在猎户家。半夜屋外风大,栅栏上犬吠,他让猎户带路上山。月下的树影在地上铺成碎银。突然有个黑影从高枝滑下,不是扑腾的飞,而是像一片布从空中飘,稳稳地落到另一棵树上。猎户“嘘”了一声,说:鼯鼠。回到屋里,猎户解开墙角挂着的皮子给他看,那层飞膜像两臂和身子之间一张鼓起来的小帆。袁珂伸手摸了摸,粗糙、温和。他心想,“飞鼠”这个名字起得不坏,古人也没说它真长了翅膀,人家只是实事求是——会在空里走几步。第二天,他写在笔记上:会滑,不会飞,但叫“飞”也不算错。
至于“狸力”,是他等得最久的。非洲太远,他一辈子没去过。倒是有个出海归来的同窗,捎回一只动物的标本鼻骨,外加几张照相馆冲洗的不甚清楚的相片。相片里那物体形怪相拙,圆耳,长鼻,像把短管子插在脸上,爪子粗厚,站在一个土洞前——这就是土豚。它靠掘蚁巢为生,半夜出门,天亮便躲回洞里。袁珂盯着照片,嘴里念“狸力”两个字,心里涌起一种莫名的亲切:古书里把它形容成“像猪”,又不同于猪,能挖,爱入土。那种离山海万里之遥的生灵,被一部讲东方山川的书记住了,这件事本身就像一个冷笑话里忽然开出一朵暖花。
当然,这些“对上号”的时刻,并不都能换来掌声。有人说他在浪费时间,“新中国了,还有人捧着古书找妖怪。”他笑笑,没回嘴。因为同样的白眼,他早就看惯。最让他动摇的,是家里的柴米油盐。孩子病了,药铺里抓药要现钱,妻子拿着泛油的账单问他稿费什么时候到。他整夜誊清注释,手边放着两枚小铜钱,一面写,一面给自己打气:再坚持一下,就会有人读懂。后来书出得并不顺,印数少,纸张糙。他自己到书店看,翻到书页上有陌生人的折痕,像一条鱼在纸上游过。他把书轻轻放回架上,心里有股小小的幸福:有人在读。
他最喜欢的其实是跑野地,哪怕只是趁着假期去江边跟渔民搭个伴。那年夏天大水过后,海边传来消息,渔民捞到一条“海龙王”,挂在木架上暴晒,他当即收拾包打算去看。最后还是没赶上,等他到时,鱼已被刮成一条条干,晒得硬直。他只摸到了几片留在角落的鱼鳞,薄如纸,亮得像镜。他把那几片鳞包进手帕,揣进衣兜,一路回城,一路觉得那手帕在胸口轻轻发烫。有人笑他“把龙鳞带回家”,他也笑,说:带个念想。
他常把四张照片钉在书桌上方——皇带鱼的长影,鹿豚那对吓人的獠牙,夜里滑翔的鼯鼠,以及土豚挖洞时扬起的尘土。孩子有一次爬上椅子盯着看,问:这些就是神兽吗?他摇头,说:是也不是。古人写它们的时候未必叫得出今天的名字,但那几笔勾勒的惊异是真的。他说完,自己也怔了怔,忽然想起家乡的老人,河湾里那块巨石,每逢节序,就有人在上面摆两碗酒,给不知名的河神。谁说那不是一种在世界面前谦逊的姿势?
年岁越大,他越不急着下结论。朋友来访,问他到底信不信“龙”。他端起茶杯,半天没说话,随后笑道:我信风信雨,信渔民嘴里的那点夸张,说到“龙”,还是留一条缝给它吧。我们总要给未知留一点门缝,不然世界太闷。他说这话的时候窗外起风,屋里纸页翻响,像是有人在轻轻应和。
有些事不用讲完。比如《山海经》里还住着谁,比如还有多少动物在我们没看见的地方按自己的规矩活着。袁珂偶尔夜里会合上书,走到窗边,摸一摸当年揣在怀里的那几片“龙鳞”,已经磨得不成样子。他想,古人和我们隔着千年的水,却看着同一片云。至于云里究竟有没有龙,谁知道呢?只要有人抬头,答案就不急着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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