[db:作者] 发表于 2025-11-3 10:58

明代奇案:84岁富翁生前为21岁娇妻幼子谋巨额遗产,长子气得跳脚

1、明朝永乐年间,北直隶顺天府香河县,有个姓倪的太守,家里有千金财富,良田美宅无数。

他的夫人陈氏,只生了一个儿子,名叫倪善继。
等倪善继长大结婚后,陈夫人就去世了。
倪太守退休后独居,虽然年纪大了,但精神头很足,家里收租、放债这些事,他件件都要亲自操心,不肯闲着享清福。
这一年,倪太守79岁,倪善继对父亲说:
“人生七十古来稀,父亲您今年都79了,明年就80了。
不如把家里的事交给我来管,您吃现成的,享享清福,多好啊?”
老爷子摇头,说:
“我活一天,就管一天。为你费心,为你出力,挣些钱供你吃穿。
等我两脚一蹬归了西,那时候就真不管我的事了。”
每年10月份,倪太守都会亲自去庄上收租,一住就是一个月。
庄户人家每次都用肥鸡美酒招待他,让他尽情享用。
这一年,他又在庄上住了几天。
偶然有一天下午没事,他在庄园附近散步,欣赏野外景色。
忽然看见一个女子和一个白发老婆婆,正在溪边的石头上捣衣服。
那女子虽然是农村打扮,却有几分姿色。
虽然穿着普通的布衣服,身姿却比穿绫罗绸缎还俏。
头上插着几朵野花,美丽的仪态根本不需要金银首饰来衬托。
中等偏矮的身材反而很有韵味,正是16岁的好年纪。
倪太守老当益壮,看得入了迷。
那女子捣完衣服,就跟着老婆婆走了。
老爷子留心看着,见她们走过几家,进了一个小小的白篱笆门里。
倪太守赶紧转身,叫来管庄的。
把刚才看到的情况一说,让他去查查那女子的底细,有没有许配人家,如果还没许配,自己想娶她做妾,问她愿不愿意。
管庄的巴不得讨好主人,立刻领命去了。
原来,那女子姓梅,父亲也曾是府学的秀才。
因为幼年时父母双亡,就跟着外婆一起生活,当时17岁,还没许配人家。
管庄的打听清楚后,就跟那老婆婆说:
“我家老爷见你孙女长得周正,想聘她做偏房。
虽说不是正妻,但我们家老奶奶早就去世了,家里也没人能管着她。
要是嫁过来,丰衣足食是肯定的;
就连您老人家平时的衣服、茶米,我们家都包了;
等您百年之后,还能风风光光地安葬,就怕您没这福气啊。”
老婆婆听了这一连串的好话,当场就答应了。
也是缘分天定,一说就成。
管庄的回去告诉倪太守,太守特别高兴,商定了彩礼,又查皇历选了个好日子。
他怕儿子阻拦,就直接在庄上送了聘礼,办了婚事。
成亲那天晚上,一老一少的搭配,实在有点扎眼。
过了3天,倪太守叫了顶轿子把梅氏抬回府里,让她和儿子、儿媳见面。
家里的男女仆人都来磕头,称呼她“小奶奶”。
倪太守赏了些布帛给众人,大家都挺高兴。
只有倪善继心里不痛快,表面上没说什么,背地里却和媳妇议论:
“这老爷子太不正经了!一大把年纪,就像风中残烛,做事也不想想后果。
知道自己还能活五年十年吗?却去干这种没头没尾的事!
娶这么个花枝招展的姑娘,自己也得有精神应付啊,总不能耽误人家,有名无实吧?
还有,多少人家的老头娶了年轻媳妇,自己扛不住,那媳妇熬不住寂寞,就会出轨,丢人现眼,败坏家门名声。
再说,那年轻媳妇跟着老头,分明就像外出逃荒,等时机成熟了就走。
平时偷偷摸摸攒私房钱,东藏西掖;又撒娇耍赖,要老头给她买首饰衣服。
等老头一死,她就改嫁,把东西打包带走享用。
这就是家里的蛀虫啊,有这种人,最伤家里的元气。”
又说:
“这女人娇里娇气的,看着像个烟花女,一点良家妇女的样子都没有,看来是个会惹事、能拿捏男人的主儿。
在咱爹身边,顶多算半个妾半个婢,叫她声姨姐,以后还有个退路。
可笑咱爹糊涂,就让家里人都叫她“小奶奶”,难道还要咱们喊她娘不成?
咱们偏不认这个账,别把她捧得太高,让她蹬鼻子上脸,将来反倒受她气。”
夫妻二人嘀嘀咕咕说个不停,早有嘴快的人把这话传到了倪太守耳朵里。
倪太守虽然不高兴,却也没说什么,只把事憋在心里。
幸好梅氏性格温和,对上对下都一团和气,家里人倒也相安无事。

2、过了两个月,梅氏怀了孕,这事她瞒着所有人,只告诉了倪太守。
日子一天天过,到了十个月满,梅氏生下个男孩,全家都吃了一惊!

这天正好是九月初九,孩子的乳名就取做“重阳儿”。
到了十一日,是倪太守的生日,这年他正好八十岁,贺客挤满了门。
倪太守摆酒招待,一来为自己庆寿,二来也是孩子的三朝宴,就当是场汤饼会。
宾客们都说:“老先生高龄,又添了位小公子,可见您血气不衰,这是长寿的征兆啊。”
倪太守十分高兴。
倪善继在背后又念叨:
“男人60岁就没生育能力了,何况80岁,哪见过枯树上开花的?
这孩子指不定是哪来的野种,肯定不是咱爹的亲骨肉,我绝对不认他当弟弟。”
这话又传到了倪太守耳朵里,他还是没作声,只藏在心里。
倪太守虽然不高兴,却也没说什么,只把事憋在心里。
幸好梅氏性格温和,对上对下都一团和气,家里人倒也相安无事。
光阴似箭,转眼又是一年。
重阳儿周岁,家里准备办抓周宴。
内外亲戚都来道贺,倪善继却出门去了,不来陪客。
倪太守心里清楚他的意思,也没派人去叫他回来,自己陪着亲戚们喝了一天酒。
虽然嘴上没说什么,心里却难免有些不痛快。
倪善继平日里又贪又狠,一心怕这小孩子长大分家产,所以不肯认他当弟弟,还先放出这些坏话,为日后算计他们母子铺路。
倪太守是读书做官的人,哪能不明白这层关节?
只恨自己老了,等不到重阳儿长大成人,日后少不了要靠大儿子接济,如今不能跟他结仇,只能忍耐。
他看着这小儿子,心里十分疼爱;又看梅氏年纪轻轻,也很怜惜。
常常是想一阵、闷一阵、恼一阵,又懊悔一阵。
又过了4年,小孩子长到5岁。
倪太守见他聪明伶俐,又爱玩耍,就想送他去学堂读书。
取学名时,因为哥哥叫善继,就给他取名善述。
选了个好日子,备了果酒,带他去拜师父。
这位师父本是倪太守请来看管孙子读书的,让叔侄俩一起上学,倒也方便。
谁知倪善继和他爹心思完全不一样。
他见这孩子取名善述,和自己是一个排行,心里先就不乐意了。
又想到儿子要和他一起上学,还得叫他叔叔,从小叫惯了,以后难免被他欺负,不如把儿子领出来,另找个师父。
当天就把儿子叫走,只说他生病了,接连几天不去学堂。
倪太守起初还以为是真病,过了几天,听师父说:“大公子另请了位先生,分了两个学堂,不知是什么意思?”
倪太守听了这话,不由得大怒,想找大儿子问个明白,又转念一想:“天生这么个逆子,跟他说也没用,随他去吧!”
憋着一肚子气回到房里,走路时不小心被门槛绊了一跤。
梅氏慌忙扶起他,搀到躺椅上坐下,他已经昏迷不醒了。
急忙请医生来看,医生说是中风,赶紧灌了姜汤把他弄醒,扶到床上。
虽然意识清楚了,却浑身麻木,动弹不得。
梅氏坐在床头,煎药喂汤,殷勤照料,连服几剂药也没见效。
医生诊脉后说:“只能拖延些日子,没法痊愈了。”
倪善继听说后,也来看过几次。
见父亲病得厉害,料想活不成了,就开始对仆人大呼小叫,提前摆起当家人的架子。
倪太守听见了,心里更烦。
梅氏只能暗自流泪,连小善述也不去上学了,留在房里陪着父亲。
倪太守知道自己病得重了,把大儿子叫到跟前,拿出一本账簿,家里的田地、房屋及各项账目都记在上面,对他说:
“善述才5岁,穿衣吃饭还得人照顾;梅氏也年轻,未必能管家。
就算把家产分给他,也是白搭,如今全交给你。
倘若善述日后长大成人,你看在我的面子上,替他娶房媳妇,分他一所小屋、五六十亩良田,不让他挨饿受冻就够了。
这些话,我都写在账簿上,就当是分家文书,给你做凭证。
梅氏要是想嫁人,听她自便;要是愿意守着儿子过,也别强迫她。
我死之后,你能一一照我说的做,就是孝子,我在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。”
倪善继翻开账簿一看,果然记得详细明白,立刻满脸堆笑,连声应道:“爹别担心,儿子一定照您说的做。”
抱着账簿,高高兴兴地走了。
梅氏见他走远了,流着泪指着孩子对倪太守说:
“这个小冤家,难道不是您的亲骨肉?
您却把家产全给了大儿子,将来我们母子俩靠什么过活啊?”
倪太守说:
“你有所不知,我看善继不是良善之辈,要是把家产平分了,连这小孩子的性命也难保住。
不如把家产全给他,让他满意,就不会再妒忌了。”
梅氏又哭着说:
“话虽如此,可自古以来子女不分嫡庶,这么偏心,会被人笑话的。”
倪太守说:
“我也顾不上这些了。你年纪还轻,趁我还没死,把孩子托付给善继。
等我去世后,多则一年,少则半年,你心里要是有想法,就选个好人家嫁了,后半辈子好好过日子,别在他们跟前受气。”
梅氏说:
“您说什么呢!我也是读书人家的女儿,讲究从一而终;何况还有这个孩子,怎么舍得抛下他?
无论如何我都要守在孩子身边。”
倪太守问:“你真的愿意守一辈子?不会时间长了后悔?”
梅氏当即发了重誓。
倪太守说:“你要是真能坚守志向,就别愁母子俩没法过活。”
说着从枕边摸出一样东西,递给梅氏。
梅氏起初以为又是一本家产账簿,一看却是个一尺宽、三尺长的小卷轴。
梅氏疑惑:“要这小卷轴有什么用?”
倪太守说:
“这是我的画像,里面藏着门道。你悄悄收好,别让人看见。
等孩子长大,善继不肯照顾他,你也先忍着。
遇到贤明的官员,就拿这卷轴去告状,把我的遗愿告诉他,求他仔细琢磨,自然会有公正的处理,足够你们母子俩生活了。”
梅氏收好卷轴。
不多说闲话,倪太守又撑了几天,一天夜里痰气上涌,没了气息,去世时84岁。

3再说倪善继得了家产账簿,又拿到各仓库的钥匙,天天只忙着清点财物,根本没空去父亲房里问安。
直到倪太守去世,梅氏派丫鬟去报信,夫妻二人才过来,假惺惺地哭了几声“老爹爹”。
不到一个时辰就走了,把守灵的事全丢给梅氏。
幸好寿衣、棺材这些早就准备好了,不用倪善继费心。
出殡戴孝后,梅氏和孩子守在孝堂,早晚哭灵,寸步不离。
善继只忙着应酬客人,一点悲伤的样子都没有,刚过七七四十九天就选了日子安葬。
下葬回来的那天晚上,倪善继夫妻就到梅氏房里翻箱倒柜,生怕父亲藏了私房钱。
梅氏机灵,怕他们拿走那幅画像,先打开自己带来的两只箱子,拿出几件旧衣服,让他们检查。
善继见她这么“大方”,反而懒得再看,夫妻二人乱翻一通就走了。
梅氏越想越伤心,放声大哭,孩子见母亲这样,也跟着哭个不停。
这情景,就算是铁石心肠的人也会动容。
第二天,倪善继叫了工匠来看房子,说要重新改造,给自己儿子成亲用。
把梅氏母子搬到后园三间杂屋里住,只给了一张小床和几件粗笨桌椅,像样的家具一件都没有。
原本伺候梅氏的两个丫鬟,把大的叫走了,只留下个十一二岁的小丫鬟。
每天的饭要去厨房取,有菜没菜全看人家心情。
梅氏觉得不方便,干脆自己讨了些米,搭个土灶做饭吃。
平时做些针线活换钱,买点小菜,勉强过日子。
小善述在邻居家上学,学费都是梅氏自己凑的。
善继还多次让妻子劝梅氏改嫁,又找媒人来说亲,见梅氏死也不肯,才作罢。
因为梅氏一直忍着,什么都不说,善继虽然凶狠,也没把他们母子放在心上。

4时光荏苒,善述转眼长到14岁。
梅氏平时一直很谨慎,从没在儿子面前提过以前的事,怕孩子嘴不严惹出是非,得不偿失。
可孩子长到14岁,心里渐渐有了计较,瞒不住了。
一天,善述向母亲要件新绢衣,梅氏说:“没钱买。”
善述道:“我爹当过太守,就生了我们兄弟俩。现在哥哥那么富贵,我要一件衣服都不行,这是怎么回事?娘要是没钱,我自己去跟哥哥要。”
说完就要走。梅氏一把拉住他:
“儿子,一件绢衣多大点事,还要去求别人。
常说‘惜福才能积福’,‘小时候穿线衣,长大了才能穿绢衣’。
要是小时候就穿绢衣,长大了可能连线衣都穿不上。
再等两年,你书读得好了,娘就算卖身也给你做衣服。
你哥哥不好惹,别去招惹他!”
善述嘴上答应:“娘说得对。”
心里却不这么想,琢磨着:
“我父亲有万贯家产,按理说兄弟俩该平分。
我又不是娘改嫁带来的拖油瓶,哥哥怎么一点都不照顾?
娘还这么说,难道一件绢衣都没我的份,要等娘卖身才做得起?
这话说得太奇怪了!哥哥又不是吃人的老虎,怕他干嘛?”
他心里有了主意,瞒着母亲,直接跑到大宅里找哥哥。
见到善继,作了个揖。善继吓了一跳,问他:“来干嘛?”
善述道:
“我是官宦人家的子弟,穿得这么破烂,被人笑话。
特意来求哥哥,给我一匹绢做件衣服穿。”
善继说:“你要衣服穿,自己跟你娘要去。”
善述道:“老爹爹的家产,是哥哥在管,不是娘在管。”
善继一听到“家产”两个字,话题扯大了,立刻红着脸问:“这话是谁教你说的?你今天来是要衣服穿,还是来争家产?”
善述道:“家产总有一天要分的,今天先要点衣服。”
善继骂道:
“你这野种,要什么体面!老爹爹就算有万贯家产,也有嫡子嫡孙继承,跟你这野种有什么关系!
你今天是听了谁的撺掇,来这儿撒野?别惹我发火,不然让你们母子俩没地方安身!”
善述道:
“同样是老爹爹生的,凭什么说我是野种?
惹你发火了又能怎样?难道害死我们母子俩,你就能独吞家产了?”
善继气得大骂:“小畜生,还敢顶撞我!”
说着就抓住善述的衣袖,抡起拳头,一连打了七八个爆栗,打得他头皮又青又肿。
善述挣脱后,哭着跑到母亲跟前,把事情一五一十说了。
梅氏埋怨道:“我叫你别去惹事,你偏不听,这下被打了吧!”
嘴里虽这么说,却拉过儿子的青布衫,替他揉着头上的肿包,忍不住泪流满面。
梅氏左思右想,怕善继记仇,只好派丫鬟去打招呼,说小孩子不懂事,冲撞了兄长,赔个不是。
可善继还是一肚子火。
5第二天一早,善继请了几个族人来家里,拿出父亲亲笔写的分产文书,叫梅氏母子过来,当众说道:

“各位长辈在上,不是我不肯养他们母子,实在是善述昨天跟我争家产,说了不少难听的话。
我怕他日后长大,事情更多,今天就分些家产让他们搬出去住。
东庄有一套房子,58亩田,都是按老爹爹的遗愿分的,我没敢自己做主,还请长辈们做个见证。”
这些亲族平时都知道善继厉害,又见有父亲的亲笔遗嘱,谁也不愿多嘴惹麻烦,都拣好听的说。
那些奉承善继的人说:“亡人的亲笔字最金贵,按分产文书办,没什么说的。”
就算有些可怜善述母子的,也只说:
“男人不靠分家的饭,女人不靠嫁妆的衣。
多少人白手起家呢!现在有房住、有田种,不算没根基了,好好挣钱就行。
有粥喝就别嫌稀,各人有各人的命。”
梅氏知道在后园杂屋住下去也不是办法,只能听凭安排。
带着儿子谢了众亲长,拜别了祠堂,辞别善继夫妇,让人搬了几件旧家具和自己带来的两只箱子,雇了牲口,来到东庄的房子。
只见这里荒草满地,屋瓦稀稀拉拉,是多年没修过的。
屋顶漏雨,地面潮湿,怎么住人?只能勉强打扫一两间,安顿床铺。
叫来庄户一问,才知道这五十八亩田,全是最贫瘠的:
丰收年景,收成还不到一半;要是遇上荒年,还得赔粮食。
梅氏只能暗自叫苦。
倒是善述有主意,对母亲说:
“我们兄弟俩都是老爹爹亲生的,为什么分产文书这么偏向?
这里面肯定有问题。难道不是老爹爹亲笔写的?
自古道‘家产不论尊卑’,娘为什么不告到官府,让官府来判断谁多谁少,这样也没什么好怨的。”
梅氏被儿子一提,就把藏了十几年的心事全说了出来:
“儿子别怀疑分产文书,那确实是你父亲的亲笔。
他说你年纪小,怕被哥哥暗算,所以把家产都判给哥哥,好让他安心。
临终的时候,只给了我一幅行乐图,还嘱咐说‘里面藏着哑谜,等遇到贤明的官员,把图送上去让他仔细审看,保证你们母子俩能活下去,不会受苦’。”
善述道:
“既然这样,为什么不早说?行乐图在哪儿?快拿来给我看看。”
梅氏打开箱子,拿出一个布包,解开后里面还有一层油纸封着。
拆开油纸,展开那幅一尺宽、三尺长的小轴,挂在椅子上,母子俩一起下拜。
梅氏祷告道:“村里没什么好香烛,别怪我们怠慢。”
善述拜完,站起来仔细看,画上是个坐像,戴着乌纱帽,满头白发,画得栩栩如生。
像中之人怀里抱着个婴儿,一只手指着地下。
善述揣摩了半天,一点也看不懂,只能重新卷起来收好,心里很是烦闷。
过了几天,善述到前村想找个师父问问,偶然经过关王庙前,见一群村民抬着猪羊等祭品,在祭拜关圣。
善述停下脚步观看,又见一个过路的老者拄着竹杖,也来闲看,问众人:“你们今天为什么祭神?”
众人说:
“我们遭了冤枉官司,多亏官府明察,断清了案子。
之前向神许下愿心,今天特意来还愿。”
老者问:“什么冤枉官司?怎么断的?”
其中一个人说:
“县里前些日子奉了上司的明文,十家为一甲。
我是甲首,叫成大。我们甲里有个赵裁缝,手艺很好,经常在别人家连夜干活,好几天不回家。
有一天他出去后,一个多月没回来。
他老婆刘氏托人四处寻找,一点踪迹都没有。
又过了几天,河里浮起一具尸首,脑袋都被打破了,地方官报给了官府。
有人认出衣服,正是赵裁缝。
赵裁缝出门前一天,曾和我酒后吵过几句闲话。
当时我气头上,跑到他家打了一架,砸了他几件东西,这是真的。
谁知他老婆竟把这桩人命案告到我头上。
前任漆知县听信她一面之词,判了我死罪。
同甲的人因为没举报,也都受了牵连。我无处伸冤,在牢里待了3年。
幸好遇到新任的滕爷,他虽然是乡试出身,却非常精明。
我趁他热审的时候哭诉冤情,他也疑惑道:
‘酒后争吵,不算深仇大恨,怎么会谋害人命?’
就准了我的状子,发牌拘人重审。
滕爷一眼盯着赵裁缝的老婆,别的不说,开口就问她有没有改嫁。
刘氏说:‘家里穷,守不住,已经嫁人了。’
又问:‘嫁了谁?’
刘氏说:‘是同行业的裁缝,叫沈八汉。’
滕爷立刻派人把沈八汉抓来,问道:‘你什么时候娶的这女人?’
八汉说:‘她丈夫死了一个多月,我才娶她回来的。’
滕爷问:‘谁做的媒人?用了什么聘礼?’
八汉说:‘赵裁缝生前借过我七八两银子,我听说他死了,就去他家探望,顺便催讨银子。
刘氏没钱还,情愿嫁给我抵账,其实没请媒人。’
滕爷又问:‘你一个做手艺的,哪来的七八两银子?’
八汉说:‘是陆续凑给他的。’
滕爷拿纸笔让他详细写出每次借银的数目,八汉写了出来,有米有银,一共13次,凑成七两八钱。
滕爷看完,大喝一声:‘赵裁缝是你打死的,竟敢诬陷好人!’
当即用夹棍夹他,八汉还不肯认。
滕爷说:
‘我说出其中的猫腻,让你心服。既然放债取利,难道就没有第二个人可借,偏偏都借给赵裁缝?
肯定是你平时和他老婆通奸,赵裁缝贪你东西,故意纵容。
后来想做长久夫妻,就谋害了赵裁缝,还教那女人告状,嫁祸给成大。
今天你写的账目字迹,和旧时状纸的字迹一样,这人命不是你是谁?’
又下令给那女人上拶指,逼她招供。
刘氏听滕爷说得句句对得上,像算卦先生一样神,吓得魂都没了,哪敢抵赖。
拶子一套上,就全招了。八汉也只能招认。原来八汉起初和刘氏暗中相好,没人知道。
后来往来频繁,赵裁缝怕被人看见,渐渐开始阻拦。
八汉私下和刘氏商量,要谋害赵裁缝,和她做夫妻,刘氏不肯。
八汉趁赵裁缝在别人家做完活回来,骗他到店里喝得大醉,走到河边,把他推倒,用石块打破脑门,沉尸河底。
只等风声过了,就娶刘氏回去。后来尸身浮起被人认出,八汉听说我和赵裁缝有过争吵,就唆使刘氏告我。
那女人直到嫁过去,才知道丈夫是被八汉谋害的,既然成了夫妻,就没再说话。
却被滕爷审出真相,判了他们夫妻死罪,放我回家。
多亏各位乡亲凑钱,替我来谢神。老翁,你说有这么冤的事吗?”
老者说:“这么贤明的官府,真是难得!本县百姓有福气了。”
6倪善述把这些话记在心里,回家后一五一十告诉了母亲:“有这么好的官府,不拿行乐图去申诉,还等什么时候?”

母子俩商量好,打听了放告的日子,梅氏天不亮就起来,带着14岁的儿子,拿着轴子,到县里喊冤。
大尹见没有状纸,只有一个小轴子,很奇怪,问是什么缘故。
梅氏把倪善继平时的所作所为,以及倪太守的临终遗嘱,详细说了一遍。
滕知县收下轴子,让他们先回去,“等我回衙仔细看看。”
滕大尹处理完告状的事,退回私衙,取出那尺宽三尺长的小轴,看是倪太守的行乐图:
一手抱着个婴儿,一手指着地下。
琢磨了半天,心想:
“这婴儿就是倪善述,不用说了。一手指地,难道是让官府念及他地下之情,替他出力?”
又想:“他既然有亲笔分产文书,官府也难做主。他说轴中藏着哑谜,肯定还有别的道理。要是我断不出这事,也算白聪明一场。”
每天退堂后,就展开画图反复琢磨,冥思苦想。过了几天,还是没弄明白。
一天午饭后,滕大尹又去看轴子,丫鬟送茶来,他伸手去接茶杯,不小心没拿稳,洒了些茶水在轴子上。
滕大尹放下茶杯,走到台阶前,双手扯开轴子,在阳光下晒干。
忽然,日光中照见轴子里面有字影,滕知县心里起疑,揭开一看,里面是一张字纸,托在画的背面,正是倪太守的亲笔。
上面写道:
“老夫官居太守,年过80。眼看就要去世,也没什么遗憾。
只是小儿子善述,刚满周岁,还没长大成人。
嫡子善继一向缺少孝友之心,日后恐怕会被他谋害。
新购置的两所大宅以及所有田产、佃户,全交给善继。
只有左边那间旧小屋,可以分给善述。
这屋子虽小,室内左墙下埋着5000两银子,分作五坛;
右墙下埋着5000两银子、1000两黄金,分作六坛,这些钱财的价值,能抵得上应分给他的田园份额。
日后有贤明官员主持公道,善述儿要酬谢他300两白银。81岁老翁倪守谦亲笔。
年月日(附花押)”
原来这幅行乐图,是倪太守81岁时,给小儿子做周岁时预先准备好的。
滕大尹是个极有心计的人,看到上面写着这么多金银,不免动了贪念。
他眉头一皱,计上心来,对手下说:“秘密去把倪善继拿来见我,我有话问他”。
7再说倪善继独吞了家产,心满意足,天天在家享乐。

忽然见县衙差役拿着手令来拘传,一刻也不许耽搁。
善继推脱不得,只能跟着去了县里。
正好滕大尹升堂理事,差役禀报道:“倪善继已经拿到了。”
大尹把他叫到案前,问道:“你就是倪太守的长子?”
善继答道:“小人正是。”
大尹说:“你庶母梅氏告你,说你赶走母亲和弟弟,霸占家产房屋,这事是真的吗?”
倪善继道:
“庶弟善述,从小在我身边由我抚养。
近来是他们母子自己要分家,我并没有赶他们。至于家产,都是父亲临终前亲笔分好的,我不敢违背。”
大尹问:“你父亲的亲笔文书在哪里?”
善继道:“在家里,容我取来呈给大人看。”
大尹说:
“她的状词里说有家产万贯,不是小事;这遗笔的真假,还不好说。
念你是官宦之后,暂且不难为你。
明天你把梅氏母子叫齐,我亲自到你家查验家产。如果确实分得不均衡,自有公道可言,不能徇私情。”
说完,命衙役押着善继,去传唤梅氏母子,让他们明天一同听审。
公差得了善继的好处,放他回家,自己则往东庄去拘人了。
善继听官府的口气严厉,十分惊恐。
论起家产,其实根本没正式分过,只凭着父亲的分产文书,这文书要想站得住脚,还得有亲族做见证才行。
他连夜拿出银两分送给三族的长辈,嘱托他们第二天一早都到家里来。
要是官府问到遗笔的事,求他们帮忙说话。
这些三族亲戚,自从倪太守去世后,从没见过善继送过一点东西,逢年过节也没喝过他一杯酒。
如今见他送来大块银子,都乐得收下银子买东西吃。
打算第二天见了官,先看看情况,再做打算。
再说梅氏见县差来传唤,知道县主会为他们做主。
过了一夜,第二天一早,母子俩先到县里见滕大尹。
大尹说:
“体谅你孤儿寡母,自然该为你说句公道话。
但听说善继手里有你丈夫的亲笔分产文书,这可怎么办?”
梅氏道:“分产文书虽然有,但那是为了保全孩子性命的权宜之计,不是亡夫的本意。大人只要看看家产簿上的数目,自然就明白了。”
大尹说:
“常言说得好‘清官难断家务事’。我如今能让你们母子一生衣食无忧,你也就别抱太高的期望了。”
梅氏谢道:“能不挨饿受冻就足够了,哪敢指望和善继一样做富家郎呢?”
滕大尹吩咐梅氏母子:“先到善继家等着。”
8倪善继早已打扫好厅堂,堂上摆了一把虎皮交椅,烧起一炉好香。

一边催请亲族:“早点来家里等着。”
梅氏和善述到了后,见亲戚们都在,一一见过,也免不了说几句求他们帮忙说句公道话的话。
善继虽然一肚子火气,这时候也不好发作。
大家都在心里盘算着见官时该怎么说。
没过多久,就听到远处传来衙役的吆喝声,料想是县主来了。
善继整理好衣帽出去迎接。
亲族们也纷纷前来看个热闹。
只见一对对执事人员排列两旁,后面青罗伞下,是有才有智的滕大尹。
到了倪家门口,执事人员跪下,吆喝一声。
梅氏和倪家兄弟一齐跪下迎接。
门子喝道:“起来!”
轿夫停下五山屏风轿,滕大尹不慌不忙下了轿。
他忽然对着空中连连作揖,嘴里还回应着什么,就像有主人迎接他一样。
众人都很吃惊,看着他这举动。
只见滕大尹一路拱手谦让,直到堂中,又连作了几个揖,嘴里说了不少寒暄的话。
他先对着朝南的虎皮交椅作了个揖,好像有人请他入座似的,连忙转身拖过一把交椅,在朝北的主位摆好,又对着空中再三谦让,才坐下。
众人看他这神神叨叨的样子,不敢上前,都在两旁站着发呆。
只见滕大尹在上座拱手说道:“尊夫人把家产的事告到我这里,这事到底是怎么回事?”
说完,就做出倾听的样子。
过了好一会儿,他才摇着头、吐着舌头说:“大公子太不像话了!”
又静听一会儿,自言自语道:“那让二公子怎么活下去呢?”
停了停,又说:“右边那间小屋,能有什么出路?”
接着连连说:“明白了,明白了。”
又过了一会儿,道:“这笔钱也交给二公子?我都记下了。”
稍停片刻,又拱手道:“我可不敢受这么重的谢礼。”
推辞了好一会儿,才说:“既然您这么恳切,我就勉强收下,这就写文书给二公子收着。”
说完起身,又连作了几个揖,嘴里说着:“我这就去办。”
众人都看得目瞪口呆。
只见滕大尹站起身,东张西望地问:“倪老先生去哪儿了?”
门子回禀:“没见到什么倪老先生啊。”
滕大尹道:“真是怪事!”
他叫过善继问道:“刚才你父亲亲自在门外迎接我,还跟我对坐说了半天话,你们想必都听见了吧?”
善继道:“小人没听见。”
滕大尹道:“方才那位身形高高的,脸瘦瘦的,颧骨突出,眼睛细长,长眉大耳,三缕长须雪白雪白的,戴着纱帽,穿着皂靴,红袍金带,这不就是倪老先生的模样吗?”
众人吓得一身冷汗,都跪下说:“正是他生前的样子。”
大尹道:“他怎么忽然不见了?他说家里有两处大厅堂,东边还有一所旧小屋,是不是有这事?”
善继不敢隐瞒,只得承认:“有的。”
大尹道:“先去东边那间小屋看看,自有分晓。”
众人见滕大尹半天自言自语,说得活灵活现,都信了是倪太守显灵,个个心惊胆战。
谁知道这全是滕大尹的巧言,不过是看了行乐图,照着画像编的!
9倪善继在前引路,众人跟着大尹来到东偏旧屋。
这旧屋是倪太守没做官时住的,自从盖了大厅大堂,就空着当仓库,堆些零碎米麦,留了一户家人看守。

大尹前后走了一遍,在正屋坐下,问善继:“你父亲果然有灵,把家里的事都跟我说了,让我做主把这旧宅子给善述,你觉得怎么样?”
善继磕头道:“全凭大人明断。”
大尹拿过家私簿子仔细看了,连连说:“真是大家业啊。”
看到后面的分产文书,大笑着说:“你家老先生自己写定的,刚才却在我面前说你不少坏话,这老先生也太没主意了。”
他叫过善继:“既然分产文书写定了,这些田园账目就全给你,善述不许争。”
梅氏暗暗叫苦,刚想上前哀求,就听大尹又说:“这旧屋判给善述,屋里的东西,善继也不许争。”
善继心想:“这屋里破烂不堪,值不了几个钱,就算堆了些米麦,一个月前也卖得差不多了,我也不算吃亏。”
就连连答应:“大人断得极明。”
大尹道:
“你们俩一言为定,不许反悔。大家都是亲族,都来做个见证。
刚才倪老先生当面嘱咐:‘这屋左墙下埋了五千两银子,分五坛,给二儿子。’”
善继不信,回禀:“要是真有,就算是10000两,也是弟弟的,我绝不争。”
大尹道:“你就算争,我也不准。”
随即叫手下拿锄头、铁锹来,让梅氏母子指认位置,带着民壮往东壁下挖,果然挖出5个大坛,打开一看,全是银子。

拿一坛称了,正好62半,1000两整。众人都惊呆了。
善继更信了:“要不是父亲显灵跟县主说,这藏银我们都不知道,县主怎么会知道?”
只见滕大尹让把五坛银子在面前摆好,又对梅氏说:“右墙还有5坛银子,也是5000两,另外还有一坛金子,刚才倪老先生说送我当谢礼,我不敢受,他再三坚持,我只好收下。”
梅氏和善述磕头道:“左墙的5000两已经超出预期了,右墙要是还有,肯定照父亲的意思办。”
大尹道:“我怎么知道?你家老先生这么说,想必不假。”
再让人挖西壁,果然挖出6个大坛,5坛银,一坛金。
善继看着这么多金银,眼睛都红了,恨不得抢一锭,可话已说出口,一句也不敢多言。

滕大尹写了文书给善述做凭证,把看守旧屋的家人判给善述母子。
梅氏和善述喜出望外,连忙磕头谢恩。
善继满肚子不乐意,也只得磕几个头,勉强说句“多谢大人做主”。
大尹让人拿封皮把一坛金子封了,放在自己轿前,抬回衙门享用。
众人都以为真是倪太守许诺的谢礼,觉得理所当然,谁也不敢说个“不”字。
这正是“鹬蚌相争,渔翁得利”。
要是倪善继心存忠厚,兄弟和睦,把家产平分了,这千两黄金弟兄俩各得五百,哪会落到滕大尹手里?
白白让别人得了好处,自己还一肚子气,落个不孝不悌的名声。
10再说梅氏母子,第二天又到县里拜谢滕大尹。

大尹已经把行乐图和上面的遗笔取下来,重新装裱好,还给了梅氏收着。
梅氏母子这才明白,行乐图上倪太守一手指地,原来是指地下藏着的金银。
这时候有了这十坛银子,他们也照样购置田园,成了富裕人家。
后来善述娶了妻,接连生了3个儿子,都读书成了名。
倪家子孙里,只有这一支香火十分兴旺。
善继的两个儿子都好吃懒做,家业渐渐败光了。
善继死后,那两所大宅子,都卖给了叔叔善述掌管。
乡里凡是知道倪家这事来龙去脉的,都认为这是上天的报应。
本文改编自《三言两拍》,为虚构故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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